居住在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在大众眼里是陌生而神秘的。由商务印书馆、中国旅游出版社共同出版,位梦华等著的《最伟大的猎手——阿拉斯加北极的爱斯基摩人》,细致而深入地描写了这群与世隔绝的人们的过去与现在,并考察了他们的未来。下文节选自该书。
在美国,有关生物和环境问题,都是由联邦政府或者州政府负责管理的,例如,鲸鱼是由联邦政府负责,驯鹿则是由阿拉斯加州政府分管。因此,县级以下的政府都没有专门的生物管理机构,只有北坡自治区是例外。这是因为,在这里,生物是关系到生存和发展的头等大事。
实际上,野生生物的概念是人类社会进入农耕畜牧型之后才有的,因为那时候有了驯养家畜和种植的植物,因此非驯养的动物和非种植的植物则成了野生生物。至于野生生物管理更是一个新概念,因为在很早以前,野生生物管理实际上都是大自然的事。
野生生物管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各种野生生物的数量和种类能继续保持和繁衍下去。例如,海里面有鲸鱼、海象、海豹,冰上有北极熊,河湖里有野鸭、天鹅、鲑鱼和其他鱼类,陆地上有驯鹿、野山羊、狼和狐狸等,还有各种植物,正是这些野生生物才使这里的因纽皮特人世世代代地生存了下来。然而,在过去,他们就是这样地生活了几千年,所以已经习以为常。只有经过捕鲸斗争的洗礼之后,因纽皮特人才真正意识到科学对他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既然别人可以用错误的科学数据来阻止他们捕鲸,他们为什么不能用科学这个有力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生存的权利呢?
“作为狩猎者,我们有许多传统的知识。”市长本杰明当他还是野生生物管理部主任时就曾经这样说过,“我们常年在野外与野生生物打交道,我们熟悉它们的情况。当有些科学家宣布说,他们在北极生物研究中有了什么新发现,我们听了觉得十分可笑,因为对我们来说那已经是常识。但我们的知识对外界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人家不知道,除非我们写成科学论文发表出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有当捕鲸者和科学家携起手来,拿出了精确的科学数据以后,外部世界才了解了弓头鲸的实际情况和确切数量,也才知道了因纽皮特人是大自然的保护者而不是破坏者。
现在,通过野生生物管理部的研究工作,北坡自治区对这一带各种生物的种类、数量和变化情况都有了清楚的了解,对哪种动物的数量开始下降,需要加以保护,哪种动物数量正常或者正在增加,可以照常捕猎都能心中有数。这些成绩的取得,首先是由于自治区在财政上的大力支持,其次则是科学家和猎手共同努力的结果,没有猎手们的帮助,提供标本,提供数据,提供各种情况,科学家们的科学研究是不可能进行下去的。对于鲸鱼的研究就是一例。科学家不可能自己下海去捕鲸,所有的标本,所有的组织,以及鲸鱼在海里的所有情况,都是捕鲸者无偿提供的。通过这些研究,科学家们了解了弓头鲸的食物组成,生殖方式和身体各个部分是怎样协调工作的。更加重要的是,科学家们从鲸鱼身上发现了由于油类污染而造成的斑点,使鲸鱼的皮肤失去了光滑性。而这些斑点又很容易为细菌和寄生虫提供庇护所,如果有害的细菌或寄生虫进入鲸鱼体内,就有可能对弓头鲸的生命构成威胁。而且,科学家还在鲸鱼胃里发现了从鲸须上掉下来的毛发。当这些毛发处于松散状态时,很容易通过胃的细管部分。但是,如果发生了石油污染,毛发将粘结在一起形成球状,就会在胃里造成严重问题。因为鲸鱼的活动范围很大,所以其他地方的污染也有可能给弓头鲸的生存造成严重威胁。
最近几年,在对北极动物的观察和研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是,在许多海洋哺乳动物的身体里发现了污染物,像铅、多氯联苯、水银和镉等,这些东西显然都是外部世界工业污染的产物。目前,虽然这些污染物的含量还很少,不足以威胁到人们的健康,但是却已经引起自治区的高度关心和重视,因为人们怀疑,北坡地区相对来说比较高的癌症发病率是否与这些污染有关系。
当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北极仍然是干净的。除了南极之外,北极是地球上最干净的地区,这是因为它离人类社会的主体相当遥远,而且这里地域很大,广袤无穷,而很少有人居住。但是,地球是一个整体,地球上的海洋更是一个整体。因此,正如地球上任何地方的大气污染都将汇聚到南北两极一样,地球上任何地方的海洋污染物都有可能通过洋流而传送到北冰洋里。例如,北冰洋里占主导地位的放射性污染物就是来自于英国塞拉费尔德(Sellafield)和法国坎拉哈格(Cap La Hague)的核设施,而不是来自就近的俄罗斯不安全的核军事基地。
然而,北极生态系统和食物链的情况,与外部世界是大不相同的。首先,北极食物链的环节,要比温热带地区农业食物链的环节多,而污染物每经过一个环节,就会浓缩一次。就以牛肉为例,从土壤到草,从草到牛,从牛到人,只有三步。而在北冰洋里,环节却要多得多,从海水到微生植物,从微生植物到微生动物,从微生动物到小虾,从小虾到小鱼,弓头鲸吃小虾和小鱼,这比牛肉已经多了一个环节。再从小鱼到大鱼,然后白鲸吃大鱼,比牛肉则多了两个环节。科学家们估计,每一个环节,污染物将浓缩10倍。因此,如果牛肉的污染物含量为10×10=102的话,那么弓头鲸肉的则为10×10×10×10=104,而白鲸则为105。
另外,污染物的含量还随着生物寿命的增加而增加,而北极的动植物寿命相对来说,比温热带同一种类的要长一些。例如,肉牛长到两三岁就宰杀,而鲸鱼和海豹等被猎手捕到时至少也已经活了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所含污染物就要比牛肉多得多。还有一个问题是,像含有机氯的污染物,例如致癌物质多氯联苯,主要集中在动物的脂肪里。因为爱斯基摩人吃的脂肪要比其他地区的人多得多,所以他们在这方面受到的污染也要严重得多。
同样的,多氯联苯进入人的身体以后,也都集中到了人的脂肪组织里。由此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哺乳的母亲富含脂肪的乳汁里,集中了在她身体里积累起来的多氯联苯,通过哺乳很容易就进入了婴儿的体内。一项调查表明,加拿大魁北克省北部正在哺乳的母亲乳汁中所含的有害物质和与多氯联苯有关的污染物要比南部高4~10倍。
当然,这并不是说,北极的污染已经严重到了人类不能居住的程度,不是的,相对来说,北极比其他地方还是要安全一些。但是,北极正在承受着世界其他地区污染的后果,而且如果不加控制,这种后果将愈来愈严重,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此,不仅北极的科学家,而且全世界的科学家乃至全人类都应该关注北极的问题。大自然赐给了人类两块净土,那就是南极和北极,现在人类正在毁坏它们。而如果它们被破坏了,地球上将没有一寸干净的土地。